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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敌舰队与帝国权谋中国经营报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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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美)加勒特·马丁利译/杨盛翔

开篇语/多年前的“无敌舰队之战”,不仅是欧洲史上的大事件,也是16世纪末新老世界霸权兴替之战。太阳底下无新事,正如当代英国历史学家、牛津大学教授约翰·埃利奥特所言:“现实的呼应,更为戏剧化的历史重塑,注入动人心扉的力量,仍将感染读者与之同行。”在世局动荡的当下,重新审视那场日渐远去却仍众说纷纭的“热战”,在冰冷的北大西洋海面上爆发前夕,当事各方错综复杂的权谋与心思,不仅很有裨益,也相当必要。

年行将过去之时,疑虑日益笼罩了西欧的每个角落。这种疑虑事出有因,也完全可以理解。随着冬天临近,聚集在里斯本的舰队赶在年前起航的可能性正越来越低,但另一点也就越发确定无疑——舰队会在春天出发,直击英格兰。

事实上,尽管腓力(编按:西班牙国王,~年在位,又兼葡萄牙国王,~年在位)还在写信授意他驻欧洲各国的大使们,要对无敌舰队的目的地严加保密,而身在巴黎的西班牙驻英大使及军事理论家博纳迪诺·德·门多萨,仍然谜一般地缄默不言,还暗中调动一切他能想到的安全和反间谍机构,防止走漏风声。尽管西班牙军主将帕尔马公爵也在努力误导外界的猜测,放风说英格兰这显而易见的目标,只是一个幌子,突袭瓦尔赫伦(位于荷兰泽兰省的斯凯尔特河口一座岛屿),才是西班牙的用意所在。可是,腓力的计划已经明白无误地露出了端倪。

时在西班牙帝国统治下的里斯本,永远云集着各路外国人,即使最没有经验的观察家也能判断出,如此大规模地调动船只、水手、士兵和火炮,绝不只是为了保护西印度群岛(西班牙帝国在中美洲的殖民地)的商业,或是在爱尔兰搅出一点风浪。到那一年11月末,计划蓝本浮出水面,帕尔马的军队将在一支西班牙舰队的运载和护送下穿越英吉利海峡,而荷兰和英格兰的海军也做出了针对性的部署。既然如此,在奥格斯堡银行家、威尼斯商人以及巴黎城内酒店中争论不休的闲汉那里,计划就更算不上什么秘密了。

高调“突袭”门户洞开

整个基督教世界都在屏息打量这场竞赛,一方是英格兰,这一道狭窄海峡的传统领主,另一方是巨人西班牙,雄心万丈的新兴帝国,梦想成为各大洋的主人。最重要的一点事实在于,长期以来,西班牙一直在腓力的领导下从胜利走向胜利。这就是“命运”,16世纪的人们这样称呼它,或者视为“神圣天意”,是不可违背的上帝意志。

而在海峡的那一边,伊丽莎白一世(编按:英格兰及爱尔兰女王,~年在位,也是名义上的法国女王,在此期间英格兰成为欧洲最强大的国家之一)究竟有多么看重这一情势,我们不甚明了,只知道她一贯反对民众议论国家大事,因此尽可能地限制这场有关不详预言的议论,恐怕是她理所当然会采取的决定。更何况那年冬天,英格兰人民的神经已经绷得够紧了。就在12月,一则虚假的谣言传来,说西班牙舰队已经出现在海峡之中,一些胆怯的居民为此立刻从沿海城镇撤退到内陆地区,这让沿海各郡的治安官垂头丧气,也令女王大为光火。

压制一种令人不快的言论,却又授命专人进行驳斥;一手握紧友谊,一手暗藏利刃;可以同时贯彻两条表面上相互抵触的政策路线,怀着戏剧化的热情,一身分演两个全然彼此矛盾的人物角色,让至交故友也绝难分清,她的举止是出于真诚还是表演。这就是伊丽莎白一世或出于自愿,或出于自认为因时局迫不得已,而经常玩耍的高级政治游戏。

到了女王治下的第三十年,臣民们早就熟悉了这种模棱两可的姿态,她却仍然在继续施放烟雾,难解实情的除了敌人,还有她身边的陪侍和谋臣。人民这时又一次落入迷局,在那个令人焦虑的冬季,当英格兰正期待与前来突袭的强大无敌舰队交锋之时,许多人却因为她的举止备感困惑。

里斯本热火朝天的准备工作和帕尔马大军获得的增援,明明白白地吐露了西班牙国王的开战意愿。可是伊丽莎白却将英军主将德雷克牢牢束缚在普利茅斯的港口内,又拒绝采纳霍金斯关于封锁西班牙海岸的方针。她口口声声断言,自己现在没有与西班牙交战,也永远不希望与之开战。她想要的只是让那位国王在尼德兰(荷兰)的臣子,不要目无法纪、肆意妄为。

整个秋天,女王把她所有的高桅横帆船全都紧锁在船坞中,既没有配备索具,也没有装卸物资,舰船的火炮还在伦敦塔中束之高阁,甲板上只有少许负责看守工作的水手。如果西班牙海军主将圣克鲁兹能在10月赶到英吉利海峡,帕尔马几乎能够一路畅通无阻地径直奔往伦敦,公爵事后也的确曾经提及这一点。英国的海员们和政治家们意识到了这巨大的风险,只能相互悲悼,对于女王的毫无心机和国家的门户洞开痛心疾首。

和平幻象战争狂想

到了年12月,在另一份报告的促使下,女王首席秘书沃尔辛厄姆又郑重警告他的女主人圣克鲁兹指挥的舰队,可能会赶在圣诞节前从里斯本起航。这份报告显然信息有误,但也许腓力确实曾经向西班牙舰队指挥官下达过这样的命令。于是还不到两个星期,英国军队已经整备完毕,女王的所有船只和充当附属力量的多数武装商船,都已配备一定规模的人员和物资,随时可以参战。假如圣克鲁兹遵从了西班牙国王的命令,迎接他的将会是一场热烈的欢迎仪式。面对强敌,英格兰显然不像看起来那样毫无准备。

英方的“接待委员会”刚刚收拾停当,格林威治却又获得了来访将会推迟的消息,这当然令女王的将领们大倒胃口,在他们看来,一支不能投入实战的武装力量可谓百无一用,伊丽莎白也干脆地当即削减了军力。4艘盖伦帆船,其中最大的一艘是排水量高达吨的“羚羊号”,在梅德韦和普利茅斯的海港内,只装载了相当于战时一半数量的物资。

据一份曾经交到女王在议会发言人伯利手中的字迹潦草的部署清单,随附的记录显示:薪酬和食物方面的削减,每月为女王节省了镑18先令4便士。对于伊丽莎白的预算来说,这是一笔十分值得节省的费用。虽然女王看上去颇为冷漠的态度,让将官和谋臣不寒而栗,但他们这一次并没有把大幅削减军费的决定归咎于女王的吝啬。他们确信,女王已被帕尔马公爵的如簧之舌所蒙骗,在和平的幻象下放松了警惕。

我们有把握认为伊丽莎白的确对和平心存希望,即使时间已到了年的春天。怀有如此心思的绝非女王一人,即使战争热情在清教徒内部日益高涨,还是有大量臣民与她怀有同样的希冀,对纺织品贸易状况的关切构成了关键因素。早在15世纪兰开斯特王朝时期,议会就曾公开宣布“遍及王国各地的纺织品生产,是这块土地上劳苦大众赖以谋生的主要职业”,而且过去一个多世纪里,这个行当对英国的重要性还在与日俱增。正常情况下,羊毛纺织品能够占到英国出口贸易总值的五分之四,每逢出口不景气,商人们会立刻让纺纱工和织工停工,地主乡绅的羊圈中出产的羊毛几乎赚不回本钱。其他任何一种灾难都不会像羊毛织物市场的恶化,让如此众多的英国人钱包干瘪。

可是近来这种状况偏偏到了十分严峻的地步。最先对英国关闭市场的是落入西班牙之手的安特卫普,塞尔维亚也继而紧锁大门。拜帕尔马麾下众将和马丁·申克(编按:荷兰将领,独立战争时期传奇人物,一度曾为西班牙军队服务,后来又转投荷兰共和国)所赐,莱茵河的通航安全难以得到保障,而这条航道本是英国纺织品行销德意志南部城镇的重要商路。非但如此,在西班牙的外交干涉以及北欧沿海汉莎商人的妒忌和排挤下,英国商品在汉堡的销售额也大幅缩水了。假如还要经历一次类似年的糟糕年景,那么即使劫掠一整支西班牙运宝船队也不足以补偿损失。

从伦敦的大纺织商,到英国西部著名羊毛产地科茨沃尔德各家各户的女主人,许多人都乐于见到低地国家的争执早日收场,只要纺织品贸易(今比利时、荷兰一带)能够恢复到战前水平,任何停战条件都是他们乐意接受的。当然,同样是纺织业从业者,还有一批人会将痛苦的根源归罪于西班牙人,他们倒是比先前更加大声疾呼要开战。

女王“好赌”大英“脱欧”

比起同时代的多数君主,伊丽莎白更关心臣民的经济困境,更加明白王室税收与民间社会的繁荣紧密相关。还有一些更为直接的原因,也促使她时时为钱的事担忧。尽管荷兰人一直在抱怨她的吝啬,英国军官的不满声音甚至比先前还要刺耳,可是她已经累计往低地国家的战场投入了数万英镑,收效却与这么多钱扔进流沙里无异。这时候爱尔兰倒是一片安宁,可爱尔兰从来不是一个习惯安宁的地方,与西班牙公开交战必定会在那里引发新的麻烦。

上次议会里夸夸其谈地唱起了向西班牙开战的高调,可是女王对下院议员的脾性一清二楚,虽然他们这时候大声反对罗马天主教势力和西班牙,可当真要在低地国家和爱尔兰重开战事,并且绕到大洋深处及西班牙海岸诉诸刀兵,仅凭他们愿意支付的那笔钱,还是杯水车薪。

就算自信能够支付开战的费用,伊丽莎白还是希望规避战争,这样做的缘由与约翰·佩罗特爵士(编按:曾任爱尔兰副总督,传说他是亨利八世的私生子,也就是伊丽莎白没有正式名分的亲兄长)相反,女王可不是因为恐惧。伊丽莎白喜欢时不时地吹嘘自己拥有不逊于父亲的勇气,多次以身家性命为赌注,甘心冒险行事,她的许多政策也是亨利八世不敢贸然推行的。不过她更喜欢在事前周密地计算风险,而令人沮丧的是,战争的结果往往难以预估。开启一场战争,意味着主动卷入难以自控的洪流,只能在黑暗中任其摆布。与此相反,只要能将局势扳回到和平的轨道上,她就能一如既往地扮演熟悉的角色,继续执掌自己和国家的命运,做二者的女主人。

对时势较为了解的英国人,并不相信这场战争会演变成一场陆上交锋。过往的悠悠岁月让英国人普遍持有一种意识:他们被海洋保卫着,同时海洋也是他们需要保卫的家产。英法百年战争(—年)的进程和结果进一步加深了这种意识。亨利八世比其他所有欧洲君主都更加舍得在战舰上投资,这是建立在一项既定传统上的。位于今法国北部加莱,与比利时接壤,与英国隔海相望。年,英王爱德华三世率军长时间围攻后攻克加莱。此后,它作为英国与欧洲大地之间的重要贸易门户,一度被称为“英国王冠上最璀璨的珠宝”。年,法王亨利二世命令法军围攻加莱并最终收复,至此英国失去了在欧洲大陆上的最后一个据点。

火力凶猛难敌“船热”

加莱的丢失、与西班牙之间渐渐升温的敌对情绪,再度巩固了依凭海洋的观念。到了年,伊丽莎白已拥有一支全欧洲前所未有的强大舰队。它的主战部队包括18艘火力凶猛的盖伦帆船,最小的一艘排水量也有吨,全部使用新式工艺建造和武装,在航速和战斗力上胜过当时任何一艘可能出现在海上的敌舰。还有7艘盖伦帆船吨位较小,但也都在吨以上。与之匹配的是数量充足、可以远海作战的各式轻帆船,它们轻盈、快速,便于操纵,在侦察、送信和近岸作业时可以大显身手。

到年,经过执掌舰队的几位热心臣仆的努力,女王获得了一支有能力在任何天气条件下,在航行和操作性能方面压倒任何敌人的强大舰队,只要进入它们的攻击范围(即船上装备的一种长重炮以9磅重的炮弹平射的杀伤距离),英舰的火力足以占据决定性优势。

但受这些臣仆及其他人士抱怨,也为后来的历史学家所诟病的一点在于,伊丽莎白并没有将这支傲视当世的舰队大胆派往西班牙沿海地区,去切断西班牙与西印度群岛间的贸易路线,将对手的战舰无助地封锁在港口内。相反,女王禁止大部分船只出港,只允许船上保留少量骨干船员,保持二级战备状态。这些做法违背了一条英国海军日后在漫长岁月中形成的基本战略原则,即主动出击,尽可能贴近并压迫敌人。

由于她长久地统治着一个善于航海的民族,因此清楚地知道,在大西洋浩瀚海面上度过一个漫长的冬天的舰船和水手,不会从中受益。假如贸然出击,纵使舰队能在暴风雨或是敌人的攻击中毫发无损,也需要修缮桅樯、填塞漏洞、补充绳索和帆布,还必须来一场彻底的船体倾侧试验和内外检修,才能再度出海。在长期的海洋航行中,被称为“牢狱热病”或“船热”的致命斑疹伤寒,经常会让一半船员丧命。

即使没有出现这种情况,船员们由于长期拥挤在污秽的环境中,经常只能依靠腌牛肉和鱼干果腹,吃着生了虫的饼干,喝着早已酸臭的啤酒,难免因为灶糟糕的饮食而健康每况愈下,被疾病耗尽体力。伊丽莎白也许已经把这些危险全部计算在内,也许只是舍不得动用这支珍贵的舰队,就像她节约使用自己的钱财一样。无论如何,人们可以怀疑,她大概也不会冒险在这个严冬把舰队派往西班牙海岸。

作者为美国历史学家,二战期间曾在美海军服役,战后复员进入哥伦比亚大学教授欧洲史。他的《无敌舰队》一书获年普利策奖。本专题图文选自《无敌舰队》《十二幅地图中的世界史》两书中文版,译者为陕西师大历史文化学院讲师、感谢后浪出版授权。标题为本版编者所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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